
“不好意思...”
“大学生,你画个我试试?”
我画个你?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她,她翘起来的嘴角露出了洁白的牙,和那个黑眼圈一起反衬着特别明显。我也仔细考虑了一下她的建议,整个大一都在跟鞋子较劲,哪还会画什么人头,说真的,现在让我画什么,我都能画成一双脚和一双鞋。
我没回话。
火车进入了隧道,突然的一黑让整个车厢陷入了了一种很别扭的寂静。
有什么东西压到了我的座位上,我能感觉到座位又下沉了一指,并且有个柔软地的东西伸到了我的大腿根。
是一只脚。
2
天生艺术生的敏感让我在这一片黑暗中像是触犯了什么不可知的禁忌,我努力把屁股往后移,可是已经没有什么空间了,那几只脚趾又一个劲地往里伸。我眨着眼睛,挤起了眉毛,她和我的身子仅仅隔着一张四方的小桌子,我却看不清她的脸。她的腿又好像变得很长,怎么也躲不掉,仿佛是一根带着温度的钢钉,就要把我砸在了后椅背上。
这条隧道也仿佛是被拉的很长,看不到一点尽头,火车像是脱了轨在黑暗的空间里扭曲着挣扎,挤出了我额头上一两滴冒不明的汗。
我伸手摁住了她在我大腿内侧的那只脚,光滑的脚面丝毫没有一点年龄的痕迹,甚至错觉地认为这是一个小女孩一不小心踩进了泥坑里,还乐此不疲地不肯离开跳来跳去。
像极了我喜欢了很久的那个女孩。
她有一双漂亮的脚,并且刚进大学那会总是穿着一双粉色的厚底凉鞋,塑料的勒带裹在脚面上和粉嫩的指甲一样干净。
我追了她很久,也送了她一双我亲自画的鞋,但她最终没同意,原因也很简单,她有男朋友。尽管我没见过,不知道是不是搪塞我,但那双漂亮的脚还是留在了我的心底,摸上去,一定也是这个感觉。
火车开出了隧道,瞬间亮起来,从椅背到小桌子,再到我的大腿,铺开了一片晃眼的光。
我的手竟然没有松开,使劲地握着又温柔地抚摸着,不知道抓住的还是不是一只脚,从那几乎没有缝隙的脚趾间往外溢着说不出的渴望。
也许这也是一双漂亮的脚,被踩的那一下竟也让我觉得荣幸起来。
她的脚像是被阳光刺疼了,猛地抽了回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那只断跟的紫色高跟鞋被她的脚趾一勾,横躺在了火车的地板上。我抬起头,她的眼睛看着我眨巴着,除了笑什么也没说。
我不知所措地擦了擦额头的汗,又推了推鼻梁上滑下来的眼镜,那只触碰过她脚面的手一时间又慌乱起来,不知道到底应该停留在哪儿。
“去哪儿?”
“长北,冷静冷静。”
“你这短裤,要冻着,没带厚衣服?”
我看了看行李架上的包和脚底的画板,好像并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尴尬的笑了笑。
“大学生真傻。”
她抛下这一句,从斜包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写着什么,然后又折起来递给了我。
我接了过来,是一个地址。
她又歪起了头看着窗外,随后闭上了眼。那个趴着的男人醒了,抬起了头,勉强站起来伸了伸腰,从行李架上取着行李。
要到站了。
此刻,距离长北市还有一个午后的尾巴和寂静的前半夜。
3
我们周围的人换了又换,火车天花板上那支拉拉的小风扇好像被凉下来的空气冻住了,慢慢缓了下来。女人从行李箱中拿出了一张波西米亚的毛毯,铺在了腿上,又优雅地盘坐在座位上,把头倚在了窗楞上。
她拍了拍旁边空座,示意我坐在她那里,好分一点毛毯给我。
我没动,假装没看见。
她拽了拽毛毯又裹在了自己身上。
是挺冷的,不知道是快到了还是天黑转凉了,北方的空气刺骨的很,在不停窜动的车厢里来回打扰着每一个穿着裙子和短裤的旅客。
他们都或多或少地从包里拿出了衣服,我只好从座位底下也装模作样的掏出了画板,搭在了腿上,不过没什么用。
画一个她吧。
突然就想试试。
我悄悄拿出一只铅笔,盯着那张五彩毛毯后的她。她侧着的头被顺下来的头发遮住了一半,另一半的鼻梁上还有一抹暗光下的阴影,让黑眼圈变得不那么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