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工作人员在“南海I号”发掘现场对瓷器进行清理(5月12日摄)。
整体打捞为迁移式保护打下基础。魏峻认为,“南海Ⅰ号”把保护和发掘放在同一个时间段进行,最大限度保存了考古过程中的各种信息,也是一种考古观念的转变。而做到这一切,专家之间有过无数次争论。
“南海Ⅰ号”打捞上岸后,一个个谜团催促着人们对沉船进行发掘。但巨大沉箱内塞满的淤泥裹着的是一团未知,谁也不敢轻易下手。“我当时主张完全在水下发掘,保护压力会小一点,对考古展示和水下考古学科建设都有利。”崔勇回忆,当时陆地、水下、饱水三种方案针锋相对,每一种都史无前例。
经过2009年和2011年两次试发掘,专家组最终确定在沉箱内实施“饱水发掘方法”。这样一方面便于利用成熟的田野考古技术,同时又可防止因环境剧烈变化而造成船体及船载文物损害。“现在看来这种方法更好。”崔勇说,自己在发掘方案上是“主动认输”的。
全面发掘开始后,现场分成发掘组、文物保护组、测绘组、工程组等,环环相扣、互相配合。玻璃墙外的游客看热闹,墙内的门道却千丝万缕、错综复杂。越来越熟练的配合逐渐加快了发掘进度,之前几年每年发掘提取文物1-3万件(套),到2018年一下子发掘超过10万件(套)。
“大量清理出的文物一下子就把压力转到了保护上,不同种类的文物问题纷繁复杂,对我们提出了‘全科医生’的要求”。项目保护组成员陈岳说,这些文物泡在海里800多年,和陆地出土不一样,要根据材质进行不同的处理。单单10多万件瓷器的脱盐,就是日夜连轴转的大工程。同时,海量碎片的拼接修复、漆器加固、粘连金属器的分离等也考验着文物保护工作者的智慧和耐心。
“不过最重要的文物就是这艘船,也是保护难度最大的。”项目保护组组长、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文物保护修复所副所长李乃胜对船体修复格外重视。800多年前的古沉船实属罕见,但装载大量铁器的“南海Ⅰ号”大多数船舱都被铁器凝结物腐蚀过,出水后环境改变更使得铁锈加速滋生蔓延,加上微生物病害,木船构件的纤维素都有不同程度的降解。
于是,现场发掘更加小心翼翼。木船被横纵交叉、外部套上塑料、接触点垫上泡沫的钢管支撑起来。木船上方,严密覆盖的喷淋系统不时喷洒溶液,将水分固定在木材表面和内部,抑制使木材降解的微生物种群,有效防腐。保护组还适时评估船体几十个监测点的受损情况,并采取针对性保护措施。
位于广东阳江海陵岛的“南海I号”保护发掘现场(5月12日摄)。
“文物发掘结束后,我们会逐步洗去船体的淤泥、表面凝结物,主要是脱除铁锈这个大难题。”李乃胜说,在这期间他们会实行分舱保护,把铁锈舱和别的舱完全隔开,避免“交叉传染”。啃完这块“硬骨头”后,就能做船体填充、加固、干燥和缺失修复了。
李乃胜将这些复杂过程说得举重若轻,但仅清洗、脱盐除锈这一环节就需要3到5年左右,填充加固及干燥更是要10年以上,整个保护过程可能需要一两代考古人、文物保护工作者的共同努力。
与漫长的文物保护同时,另一项工作也在有序进行。每天,只要船体多清理出一层,向勤和同事就必须实时进行测绘,采集“点云数据”和“纹理数据”。这项工作他们从10多年前开始准备,至今一直伴随发掘。“船体工作面狭窄、支撑很多,尤其是左舷特别窄,稍微胖点的人都过不去。”向勤告诉记者,预计明年就能做出船舱整体的三维数字化成果。目前,他们每周都要测量一次船体是否有偏移、收缩等情况,同时海量文物也等着“收获”自己的测绘数据。
“我们希望尽最大努力还原这艘船。”崔勇说,通过三维激光扫描能够逆向还原“南海Ⅰ号”,不仅能够将文物“拆”下来,还能知道怎么按原样“放”回去。“这能够为以后的发掘提供技术和经验指导。同时‘南海Ⅰ号’也会是一个强大的文物比对系统,今后别处若出土相似但无法断代的文物,或许可以从这里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