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原来那么瘦,还矮,小小的一只,看起来只有一米六不到的样子。沈星泊用手比了比,心想,这么小一只,一只手就能抱过来了吧?
“沈星泊?”突然有女声响起。原来楼歌已经打完了一局,她正站在那里看他,有些疑惑的样子。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血好像一股脑全涌到了头上,他甚至晕乎了一下。他掩饰地捂住嘴咳嗽一声:“怎么样,还玩吗?”
“不了。”女生摇摇头,又仰头看他,真诚道谢:“谢谢你呀,沈星泊。”
这么一会儿过去,她的眼眶已经不红了,甚至露出有些高兴的模样来。
两个人并排走着,她甚至还不到他的肩膀。从沈星泊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头顶上的小啾啾,经过一天的“蹂躏”已经有些散了。他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女孩软软的头发扫在手心上,又像是戳进了他心里,让人心头发痒。他的话几乎脱口而出:“楼歌,我……”
“嗯?”
他对上楼歌的眼睛,突然失去了说出口的勇气。他冲她笑了笑,缓慢地摇摇头:“还想玩吗?”
她也仰着脸笑,傻兮兮的:“不玩了,回家吧。”
到楼下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他们停在同一个楼洞前,沈星泊这才发现他们竟然在同一个单元。他家住在二楼,楼歌家在三楼。
真奇怪,在此之前他们竟然从来都没有碰到过。他在二楼跟楼歌告别:“这么晚回家碍事吗?”
“没关系。”女生回,她摇摇头,跟他挥手:“星期一见。”
他将手伸进兜里摸自家钥匙,却摸到满手的颗粒。盐袋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从校服中抖到网状的兜里,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出门的初衷是什么。
沈星泊抿了抿嘴,想做出一副忏悔的样子,可嘴角还是不住上扬。他听到楼上传来“咔哒”一声,紧接着是另一个年轻的女声,有些刻薄:“怎么才回来啊你,说你两句至于这么大脾气吗?本来就是寄人篱下,还不让人说了?”
他等着楼歌反驳,但没有。他的手在衣兜里握成拳,突然笑不出来了:她在学校明明是最不会受欺负的那种人,怎么回到家被人说就不知道反驳呢?
他垂下眉眼,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家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妈妈拿着锅铲站在门口:“干什么去了你,让你买个盐你去了两个小时,今天你就吃没盐的菜吧你……”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自家一言不发的儿子:“怎么了?”
沈星泊向前一步进了门:“没……”顿了两秒,他又抬起头,努力让自己做出一副八卦的表情:“你知道三楼那户怎么回事吗?我刚才听到楼上在吵架。”
4
那顿少了盐的菜让沈星泊毕生难忘,楼歌的故事也是。
她约莫是一年多前搬到这里来的,家在县城,条件也不是很好,高中却偏偏考到了市里。住宿申请不上,租房子又没钱,只好借住在舅舅家。
她父亲早年去世,只有母亲一个人——穷亲戚,没爸爸。这样的人借住在亲戚家,舅舅也就算了,舅妈的不满是理所应当的,舅舅家的女儿看人下菜,她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楼上传来练琴的声音,他打开窗,听到巴赫的“降B大调序曲与赋格”,已经相当熟练了,大约是准备考级,弹琴的人十有八九是楼歌舅舅的女儿。他忽然想起来第一次碰面偷偷在音乐教室弹钢琴的楼歌和那根笨拙的、高高翘起的食指。
他缩在卧室里,用枕头捂住脑袋。过了一会儿,他猛地从床上蹦起来发短信给楼歌:下个周六,我们还出来玩吧?
沈星泊家里条件不错,他没有过过楼歌的日子;他从小受宠,也不知道寄人篱下是什么滋味;他从来一帆风顺,想要什么基本都能得到,他看不懂楼歌对着钢琴那种渴望的神情。他只是觉得心疼,有些难过。
终于有短信回过来。
女生说:好啊,下周见。周一你没约的话,我请你吃饭呀?
他抱着这条短信读了两遍,高兴得简直要笑出声来。他重新翻滚到床上,从床边摸出吉他弹《愿得一人心》,整首弹完还不忘自己唱上一句:“遗憾你听不到我唱的这首歌,多想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