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奔回院子,插上栅门。我跪下来,忍着剧疼,反手握住箭矢,用力一拔,热热的液体顺着脊背汩汩往下淌。嗖、嗖,几支箭矢越过篱笆冲进来,钉在墙壁上,颤抖着。
陆续有人鼠从左右两边跃出,包围了篱笆。他们挥着大头木棍冲击着栅门。我把旁边一块石礅推过去,抵住。有的木棍摔打在笆顶,想捣毁篱笆。他们想跃过篱笆,却差了一点,篱笆是他们的两个多高。
我躲在篱笆边,瞅着一个,一跃而起,一石砸下。呼,一支棍子飞来,擦过耳朵,插在竹篱上,却是从另一边掷来。被我的石块砸中的人鼠吱一声,浑似无事,继续举棒砍劈着。这些家伙皮粗肉厚,我的力道太小,奈何他们不得,我感到了绝望。
一个人鼠爬上树,俯视院子,纵身一跳,落到了院中。
我掉过身,手攥石块,冲上去朝着他的脑袋就扎。他往后跳、躲闪、逃走。我追赶,抓住墙下打果实用的棍子,挥舞。
他逃到栅门下,忽然扳住石礅用力一翻。外面一棍击来,栅门上方斜塌了几十厘米。又一棍,又一棍,几个人鼠侧身向门上一扑,门倒了。他们冲进来。
一支棍子击在我腿上,力量比我的大多了。我脚一拐,差点跌倒。他们围住我。在这群比我矮小又低等的生物面前,与其说恐惧,不如说更多的是悲愤与耻辱。
吼!一声巨喝霹雳般传来,仿佛发自我心中的怒火。我猛地掉头。那些人鼠也掉头。壹站在院外,两手握着一支巨棍,威风凛凛,瞰视着院子。
我多次教他使用“工具”,但他总是用不好,使性子甩开,认为不如他的双手双脚来得有力干脆,这一次却不知从哪里取来了这支大木棒。也许是无数次追捕他的人鼠让他不得不正视并学会这一点,因为矮小如斯的人鼠所以能猎杀他靠的就是手中的木棒与弓弩。另外,不知道他明白没有,也是因为人鼠数量众多与合作无间。
壹大踏步冲进来,挥着巨棍左一棍右一棍殴打那些人鼠,他吼叫着,胡扫一气。
那些人鼠蹦跳着,吱吱吱乱叫,院子狭小,不利他们进退,纷纷往院外蹿去。壹的棍头不准,像破网拦不住鱼,被他们逃了出去。
壹跟着转身踏出来。我跟着走出门外,一下坐到地上,背后的伤口让我眼前发黑,“壹,我们走,快走,我们不是对手。”我说,但是壹听不懂。凭他的蛮力没有胜算。对方十几个,还有装备、策略,此刻团团围着。外面宽敞,棵棵树木掩护,利于他们腾挪纵跃,进退有度。
有人鼠搭箭,嗖嗖。壹的块头太大,距离又近,一支支扎在他身上。壹长啸一声,舍了木棍,大步冲上去,挥拳就打。有人鼠躲不及,被一拳打飞,撞在树上,脑袋破碎,鲜血模糊,滑下来。他反手一掌,另一个摔出了几十步外。人鼠纷纷退避,但并未慌乱。有人鼠消消在一旁擦着火石。
火星溅在枯叶上,燃了。火苗渐盛,火把亮了起来,一支点燃另一支,又一支。有人鼠抓着火把,向壹身后一扑,火把在他身上一扎,又迅速跳到一边。
壹转身,嗷嗷嗷叫,反手扑打背后烧塌了一块的毛发。火光映入他眼中,他呆了呆,晃晃脑袋。有人鼠往前跨一步,火把往他身前一挥。壹畏惧地一侧身。接着不甘地呲牙,往前迈去,就要一拳挥出——那人鼠胆怯地往后一缩——但他停止了。火把越烧越旺,火光在他眼中越来越亮,升腾着、跳跃着,闪烁着、摇曳着,膨胀着、蔓延着,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作响。出于动物的本能,他是怕火的,尽管多少次看见我用火烤肉,并吃得滋滋有味,但当火作为武器向他进攻时,他还是害怕的。我焦急万分,暗道,不妙。
又有一个人鼠跳起来,从他身侧纵过,火在他身上一扫。一股毛发烧焦苦涩刺鼻的味道。壹忽然转身往我这边跑回来。我抓住他的手臂,软软地站起来,“壹,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他抄起我的屁股,一把把我搂在胸前,沿篱笆边大踏步冲了出去。
看到壹逃走,那些人鼠打着火把在后面追赶。嗖嗖,有箭矢飞过来。他们吆喝着,跳跃着,紧追不放。在他们眼里这是两头大猎物,无论如何不能放弃。
林子越走越深,越来越密,渐渐昏暗。壹尽管体型庞大,但惯于山林生活,灵敏迅捷,丝毫不输于短脚的人鼠。咔嚓,咕咚,哗啦,踩断的树枝,踢翻的岩石,滚落的沙砾。绕过一个峰头,越过一道山脊。冲出林子,天光落下来,一道五、六米宽的深涧横在眼前,两山之间,或者说是同一座山裂开的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