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亲的执拗让父亲丢了饭碗,家里经济一度陷入拮据,俩人经常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我放了学回家更是大气不敢出。
接替父亲工作的人新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了我家,带了三五个满脸怨气的妇女冲到我家,气势汹汹,要我妈把孩子流掉。
因为父亲之前工作,得罪了很多人,许多被流掉孩子的人一直记恨我爸,而如今正好出口恶气。
当时如果哪家妇女实在不配合,就会被强行关小黑屋,然后打一种流产针,孩子基本是保不住了,就算运气好,针头打歪了,生下来也会不正常。
父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那些人手下留情,他自己带母亲去医院流产,不要给她打流产针,对面的人幸灾乐祸,一直压着母亲去医院。
母亲没了孩子,整日茶饭不思,把自己关屋子里,整个人像脱了水的黄瓜,迅速干瘪下去,头发焦黄,面容枯槁,眼神空洞。
母亲的精气神似乎随着她的孩子一起去了,我也为未出生的弟弟叹息,虽然我被生了下来,可过得生不如死。
母亲没了多余精力管我,我也读了高中,住在了学校,很少回家,高二寒假那年,我回家过年。
除夕那天,爷爷让大伯和婶婶来我们家一起吃饭,虽然母亲跟婶婶不和,但也没说什么,毕竟父亲只有这么一个哥哥。
席间,婶婶不停给儿子夹菜,笑靥如花,母亲眼神一直在婶婶儿子上,从未移开,看出了神,筷子里夹的菜都掉在了桌上。
高三上学期,我辍学了,原因是父母告诉我,他们没钱供我读书了,父亲失业后就干起了零工,厂子里不景气他被辞退了。
他们还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就算考上了大学,他们也没钱供我。
我只能收拾书本默默回家,躲在房间里不出来,我当时十八岁,在家呆了一个月后,母亲主动踏进了我房间,我拘谨万分看着她。
她坐在我床边,皮笑肉不笑对我说:“我给你找了个好婆家,明天你们见一面,都说好了。”
我当时只想尽快摆脱这个家庭,便答应了母亲,谁知第二天见面时,坐在我对面的竟是一位年过四十的秃顶老头。
他眼镜直勾勾看着我,一直咽口水,喉结上下耸动,他告诉我,他腰包鼓,只有他出得起母亲开的天价彩礼。
我怒火攻心,在家摔东西,严词拒绝了这门亲事,母亲又露出了她的本色,暴跳如雷,脸阴得能挤出水,指着我鼻子怒吼。
说我一点也不懂事,这个家已经穷成什么样了,我都不出一份力。
我无奈笑笑,原来母亲嘴里的出力,就是让我嫁给比我年长二十多岁的油腻老头,然后换一笔彩礼钱。
晚上我耸着肩躲在房间哭,这次躲得了,下次母亲不知又会安排什么人,我决定离开这个冰冷的家。
第二天我背上行囊去了外地打工,没学历,没文化,只能从最底层工作做起,我找了一家饭店做服务员,包吃住,这样能攒到钱。
父母除了要钱,很少打电话给我,我就这样在外面一直飘了五年,辗转过很多地方,如浮萍般飘摇。
期间也有心怡男孩向我表白,因为小时候的阴影,我有点封闭,对任何人都不太敢敞开心扉,休息天就蜗在宿舍看书,看电视。
有了二胎政策后,母亲更是疯了般想要儿子,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怀上。
她又到处借钱做试管婴儿,还拉下了脸跟婶婶家借了不少,如她所愿最终怀上了,找人塞了钱,知道是个儿子。
母亲欣喜若狂,她的人生似乎圆满了。
早上跟母亲吵完架,平复情绪后,我就去上了班,心里一直堵着一口气。
母亲节当天,饭店推出了亲子套餐,只要是母亲跟孩子一起来吃就可以打八折,那天店里生意火爆,我忙得焦头烂额。
突然兜里手机震动,我一看是母亲打来的,便掐了,我知道她是跟我要钱,谁知她又打来,我索性调了静音。
下班后,我收到一条短信,母亲说,你不是要跟家里断绝关系吗?好呀,给我三十万,你就是自由身了。
我停住了脚步,眯着眼睛仔细读那条短信,周围黑漆漆,我头皮深处一阵发麻,坐在马路边,任寒风灌进衣领。
回忆起母亲过往的重重,她要儿子的执念早已把我伤得体无完肤,我挖心剔骨的恨。
可是谁都不想做孤儿,谁都想有个家,有亲情,有团聚,那是一个人的根,即使这个家千苍百孔,也比没有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