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拉着车门的手定了定,又狠着心推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二)
邓慧艺快步走向街边的一家咖啡厅,没有像以前一样站在街沿上望着张承洋的车消失在下个路口。
她走到角落里靠墙的卡座里,点了杯花果茶,静静地坐着。
“蓝调情缘”,真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要给花果茶起这么奇怪的名字。她既没品出“蓝调”,也没喝出“情缘”。直接以配料命名岂不是简单明了?
她很惊讶自己没有像电影里一样痛哭流涕。也许电影桥段里的那句“我们分手吧”,只是怕戏外的观众看不懂剧情,而特意加上去的旁白。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开车太快。她总是担心他开车。“你开车太野了。和你平常判若两人。”有一次她这样对他说道。他只是笑笑,腾出一直握着方向盘的手帮她理了理头发。“小朋友”,他总爱这样叫她。曾经总爱。
邓慧艺有点佩服自己的演技,一出分手戏演得如此轰轰烈烈。平常电视剧里被她鄙视的夸张情节,今天居然派上了用场。
也许,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人们在电视剧里自欺欺人的谎言。
她啜了一口花果茶,舌尖轻触淡淡的花甜味,舌两翼却流连着清新的果酸。
比预计的早了点,不过还算成功。
成功?她在心里对自己哼了一声,抓起隔壁桌上闲置的时装杂志,心不在焉地翻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长发婆娑、打扮时尚的年轻女子推门而入,走到吧台那里四下张望。
“林可心?”
那女子一甩长发向这边望来,“是你约我商量校友会的事吗?”
邓慧艺礼貌地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女子便走过来坐在她对面。
“一杯卡布奇诺,谢谢。”她冲服务生礼貌地笑笑,优雅地用餐巾纸拭去玫色的口红,又转过来问道:“你是去年毕业的吗?那我应该比你大两届。”
邓慧艺点点头不说话,若有所思地盯着林可心脖子上那条厚实柔软的麻灰色羊绒围巾。
“你的围巾是在哪儿买的?真好看。”
林可心有点诧异,又有点欣喜,礼貌地答道:“别人从澳大利亚带回来送给我的。”
“邓斌送的吧?”邓慧艺突然直勾勾地瞪着林可心,眼神里是不容分说的忌恨。
林可心笑意盈盈的眼神慌乱了,不知所措地看着邓慧艺,脸上的笑也僵住了。这个女孩到底是谁?她怎么知道邓斌?是试探我还是威胁我?
“我是邓斌的女儿。”邓慧艺不留情面地打断了林可心脑中的各种猜疑和对策。“我叫邓慧艺。”
她顿了顿,好给呆若木鸡的林可心一点缓冲的时间。“今天早上我爸爸在楼下给你打电话,被我听见了。”她又喝了一口茶,舌根尽是苦味。“我只想问你,为什么?”
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林可欣突然觉得中国人对“羞愧”二字的刻画太传神了。她坐立不安地奢望着那杯咖啡来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直接离开吧!逃离这里的质问。可恨的自尊心又逼得她动弹不得。
“因为…他对我很好……”她终于含混不清地开口了,嘴里像嚼着沙砾一样,每个字都割着肉连着血丝。
“所以呢?”邓慧艺低着头,面无表情。
“所以……”林可心词穷了,觉得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夺走了武器的角斗士,只剩得一具皮囊任人羞辱,却还被迫鼓起不可靠的勇气继续战斗。
“我们认识两年了,他每天都不会忘了问候我,出差也不忘给我带礼物回来。”她又急忙补一句,“但我从来没向他要过一分钱。”
林可心用颤抖的声音,从他们相识的那个晚上讲起,邓斌是如何在小巷里把不怀好意的小流氓赶走,如何护送她回家,几周后又如何在她家楼下约她出去吃饭看电影,如何牵她的手却始终没有吻她——“他知道那是我的初吻。”
讲着讲着,林可心渐渐平静起来。像一页一页地翻着旧照片一样,过去两年和邓斌的点点滴滴此刻历历在目。虽然她知道自己不应这样,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栽了进去。要说没有负罪感那是不可能的,每当她听说“原配当街暴打小三”一类的消息,心都会吓得狂跳不已,仿佛下一个就是自己。但对她来说,和邓斌的感情就像是生长在战火硝烟中的一朵野玫瑰,哪怕枪林弹雨,也要倾尽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