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枫说到这里的时候流下了泪水,他哽咽着继续说:“我知道我杀了人,即便是过失的,也和绑架是完全不同的性质。我现在对很多司法人员很失望,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骑着自行车到了市外的郊区。于是我把钱都取现,然后买了一次性电话卡给俄罗斯的母亲打电话,她说会有蛇头在满洲里接应我偷渡到俄罗斯。
所以我一路从太原骑行了一千多公里到了这里。我小时候在这里长大,我对这里很熟悉,但是我不能和我的亲戚联系。在遇到你之前我都在这个小公园里睡,我失眠了好几个月,遇到你那天我的精神几乎就要崩溃了。
你收留了我,也救了我。”
梁枫停下来不再说话,而是看着张圆圆,狠狠的,像要看进骨血中。
张圆圆轻轻的问:“你很害怕吧。”
梁枫的眼泪掉下来,毕竟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孩儿啊,他是被酒精和仇恨驱使做了傻事啊,可是张圆圆知道,他妹妹的事让他这个监护人陷入了愧疚和疯狂中,而那个小女孩的死几乎让他崩溃,他更加愧疚,更加疯狂,更加失去理智,他只想着逃,他想逃离那些让他愧疚的人和事。
张圆圆抱住梁枫在他耳边说:“可是你逃到哪,你都无法摆脱你自己。”
你想要逃避的,不是做了错事的自己吗?
梁枫比谁都明白。他知晓法律,他懂得责任,他失去过重要的人,他最明白那种痛苦,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没有想到。
他没有说这些话,可是张圆圆都懂得。
她哭着说:“梁枫,天涯海角,你都找不到一个没有自己的地方。就是死了,也不会瞑目的,也是胆小鬼。”
梁枫把她抱紧,紧到她快要窒息。
“今晚我把钱都给蛇头了。明天我就要走了。”
张圆圆轻轻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琥珀一样的眼睛里都是纠结与无奈。他本该拥有多么美好的人生。她无法描述此刻内心的酸楚与疼痛。他痛一分,她就痛一分,因为她爱他。
梁枫抚摸着她的长发,含泪微笑:“我没有想到,会遇到你,我没有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对你,一见钟情,就像你对我那样。”
张圆圆去吻他:“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躲避着她的吻:“你会报警吗?”
张圆圆摇头:“你的人生,应该你走。向左走,向右走,我都无从干涉,但是梁枫,我希望你不要逃避,我很害怕你去了俄罗斯却把自己逼疯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太聪明太自负,但是你不是坏人,从来不是。你的心太柔软。”
梁枫抬头看着天空:“或许吧。”
他比那天空上的星星还要渺小,没准什么时候就会消失在黑暗中,从此这世上再没有这个人。
张圆圆握着他的手,去描绘他的掌纹:“我在幼儿园实习做老师的时候,一个孩子偷了我的钱包,最后是他自己来向我坦白,他说他只是想给他的妈妈买一个母亲节礼物,可是他没有钱,但是他偷了钱之后知道这样不对,他心理很难过,哭的很厉害。所以他主动对我说,哪怕我揍他,给他告家长,告诉老师同学,从此他再也抬不起头,他都要跟我说。因为他宁愿面对所有的惩罚,也不愿意面对错误的自己,他想要重新开始,哪怕以一种很痛苦的方式。”
一颗流星划过,谁说燃烧自己后陨落,就不是重生,也许它将变得更加无用,失去光芒,但是至少它自己做出了选择。
那一晚他们疯狂的亲吻、做爱,宣泄着自己的不安与彷徨。他终于睡着,而她一夜未眠。她听到他在梦里哭着说,对不起我错了。
张圆圆哭着抱住他。
Part6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都收拾好行囊,每个人推着自己的自行车往前走,上坡的路很长,他们走的很慢。他们的视线交缠,仿佛要一生纠葛,永不分离。
很多的路人都看向他们,男生很高,头发蓬松,眼睛的颜色很特别;女孩穿着一身运动服,长发散着,笑着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