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身后的同事们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她的表情,也没有人注意到她拿出请假单,一次性请了十五天的年休。
琛,是美玉,是珍宝。她要去找回他。
二
“囡囡,你老实说,请十五天假究竟是要干啥?”
“妈,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初中同学结婚,我要当伴娘去……”
“结个婚要十五天?”
“她家远,我还要和同学聚聚,玩几天。”
“囡囡啊……你是不是……脑子又不清楚了?”
“船上信号不好,挂了啊!”
娇露放下手机,将目光投向窗外,李柱山码头在土黄色的礁岩拥抱下慢慢远去,白浪包裹着轮船的脚步,驶向并不明朗的蓝天。
昨天下班后,她骑着电瓶车,来到了叶琛的家。郊区的夜永远黑的很早,鸡鸣犬吠声不闻。门铃坏了,她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敲了很久,也不见有人来开。
“小娘,侬找啥人呀?”旁边的阿嬷探出头来。
“叶老师不在吗?”
“儿子出事体了,在屋里哪待的牢,去北京寻人去了!”阿嬷大叹了口气,见在这个女孩儿身上打探不到更多八卦,便关上门睡觉去了。别人的事嘛,也就值得叹口气的功夫,还是睡觉最要紧。
娇露浑浑噩噩的回到家,到头就睡。一觉到天亮,便乱塞了几件衣服在行李包里,准备乘第一班船到上海,乘火车去北京一起帮忙寻人。
今天的海面浑浊,风浪带着船像榨汁机一样乱晃,不把里面的乘客晃出汁来不罢休。旁边没有人,她整个人紧紧蜷缩在散发着呕吐物味道的座位上,过道边的小女孩在吃红橘子,这清新的味道在晕眩脑海中打开了一道缝隙,不断回放着无聊的少女时代与叶琛的交集。
是的,如咸鱼一般无聊乏味的她,如橘子树叶一般清隽的叶琛,他们最喜欢的书都是《小王子》,他们家都在海岛小镇上,除此之外,他们再无相似。
他身边的人都活泼爱笑,话多爱闹,他总是被簇拥着。可他沉默起来,却像是一棵黑白照片中安静伫立的梧桐树。在那惊鸿一瞥后,她以为的真正交集,始于一只红橘子。
那一天如果不下雨的话,原本是要春游的。可娇露却记错了日子,背着书包像往常一般去上学。
野餐的途中,大家一片欢呼,围成一圈做游戏,嘻嘻哈哈笑声不断。到了吃饭的点,她看到大家打开装满零食的书包大快朵颐,才突然想起自己连一块饼干一块钱都没有带,翻遍了书包,除了书只有一个傻兮兮的红橘子。
她刷的一下涨红了脸,抬头看去,同学们正其乐融融的分享彼此的零食。她迅速低下头,手里攥着那个红橘子,像是拿着个小炸弹,害怕别人觉得她是个傻瓜。但过了很久很久,却始终不曾有人朝她的方向看过一眼。
这种罚站式的体验随着众人的分享进程终于结束了,她假装很饱的捧着书包,按着她羞愧的心跳,也盖着她叽咕乱叫的肚子,熬到家。屋里,母亲夜班工作累了还在睡觉,她一屁股坐在书包上不停不停的流眼泪,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只觉得真像个傻瓜。
突然,她的眼泪被窗外的敲击声打断。“给你。”男孩半露着清俊的侧脸,别扭的拿着颗糖。
她站了起来,静静的看着他,仿佛是站在湖中间,一圈一圈的波纹荡漾开去,时间停下来了,所有声音消失无踪,只有那个人的样子格外清晰。
他……不是那天教室外惊鸿一瞥的……叶琛吗。
她慌乱的打开窗,甜甜的水果糖和初夏的微风一起被递了过来,娇露的脸上还挂着眼泪,想了想掰开一半的橘子递过去,交换之际,她触碰到了他的手指。
就这样,小小的两人成为了朋友,经常在课后一起学习、玩耍。娇露从一条咸鱼变成了有些爱惜羽毛,有点爱娇的女孩子,而叶琛却总是有点捉摸不定,有时候非常热情,有时候陌生人般的冷漠。
他们的友情,或者说是萌芽状态下的爱情默默发展着,直到某天半夜娇露被发现背着一书包工具和干粮说要和叶琛野营去,才引起父母非常大的反应与注意。
当夜,娇露的母亲就气势汹汹的打电话给叶琛家,在谴责了对方涉嫌诱拐自己家女儿之后,却得到了一个意外的答案——在睡梦中被叫醒的叶琛说,他从来不认识什么叫陈娇露的女生,更别说和她半夜三更野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