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红侏儒说。
我被弄得一头雾水,眼前这两个怪诞的侏儒正上下打量着我,一边看还一边念念有词。
红侏儒说:“亭亭玉立。”
绿侏儒说:“器宇轩昂。”
红侏儒说:“沉鱼落雁。”
绿侏儒说:“仪表堂堂。”
他们还说了许多这类似的成语,有的形容女性,有的形容男性,二人一唱一和,但好像都是在夸我。过了好半天,想必也没有那么多成语可讲了,绿色的侏儒终于从连体服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木门。
我们来到内殿,迎面出现一个巨大的圣诞树,五颜六色的糖果挂在树上闪闪发亮,包在红色格子纸里的巧克力好像无力与糖果嬉戏的老人,看上去奄奄一息,仿佛要融化了似的。糖果们一见到我就欢笑了起来,它们摇动树枝,弄响了金色的铃铛。
圣诞树旁是一个红砖砌成的壁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把手伸进火焰里,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被烫着了似的。
就在这时,红侏儒和绿侏儒,突然齐刷刷地向老人鞠了一躬,然后虔诚地倒退着离开了内殿,把我一人留在了里面。
老人转过被炉火照得影影绰绰的脸,咳嗽一声,对我说:“陈灰,我等你很久了。”
我四处张望,这屋子里除了我和老妇人外没有其他人。
“你过来。”
老妇人伸出一只苍老的手,抬起我的下巴,两只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长得可真俊,长得可真俊哟......怪不得陈灰呐......”
我握住她的手腕,说:“老婆婆,你到底在说什么?陈灰是谁?他在哪里?”
老妇人慈祥地看着我,我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好像很眼熟。刚才那侏儒怎么说的来着?叮当大人?
“现在,”老妇人爱抚着我的头发,仿佛在对自己的女儿说话:“我来帮你恢复记忆。”
叮当的故事—现实部分
陈灰,你原来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你的心肯定不在我的身上,爱上你是我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你外表看上去是个好好先生,整天朝九晚五,兢兢业业,在老板面前最多也就耍耍嘴皮子,坏事好事都不敢干,美女丑女都不敢惹,你是一株含羞草,别人一碰就缩,老老实实,人畜无害,我还以为跟一个像你这样的男人一定能过上安稳日子呢,但是啊但是,没想到你竟然还有个藏得这么深的小女友。老娘自从发现了你们的秘密后就一直在忍耐,但你却得寸进尺,愈加猖狂,老娘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承受能力也是有限度的,事到如今竟然还被你们给气出了肺炎来,哎哟哟,疼死我啦。
叮当的故事—圣诞节部分
陈灰,我知道,台风已经使你丧失了记忆,而你来到我的圣诞城堡,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放心吧,我虽然是个不中用的老妇人,漫漫无期的岁月已经压驼了我的背,磨损了我的心脏,许多有关我自己的记忆也都已经随着时间而流逝到黑暗的深处,但是你,我却从来没有遗忘过。我曾无数次怀疑自己无法熬到这次圣诞节,还好,还好,还好有神的眷顾,你才能以我从来没有见过,但却最为真实的一面,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还记得你从自行车上翻下来,磕掉了牙齿的事吗?那一天,是陈灰第一次出现在你的面前,不过,我这么说也许不太准确,请原谅一个老妇人无法用准确的词语表达出事情的真相,这世界上本来就充满了不能被语言概括的矛盾。我的意思是,那天是你第一次出现在陈灰的面前。
在等你的这几十年里,我没有一天不怀着悲痛万分的心情悔过。我当时为什么要对你如此无情呢?
叮当的故事—现实部分
还记得那天是圣诞节,我无意间听见你在厕所里自言自语,你说,圣诞快乐,陈灰先生,没想到话音刚落你就又重复了一遍:你也是,圣诞快乐哟。一开始我还觉得你挺可爱,但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到后来你竟然还哼起了歌。我听得出来,你在用口技模仿钢琴与小提琴的音色,为那个婊子演奏音乐呢。演奏完后,你亲昵地问,怎么样,好听吗?你接着又说,好听,你真厉害,这是什么歌呀;你骄傲地说,这首歌的名字是《MerryChristmas,Mr.Lawrence》,是一个日本的作曲家写的哟;你娇滴滴地说,那,你还会什么别的歌吗?你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当然会呀;你更加娇滴滴地说,那再给我演奏一曲嘛;你把声音降低,然后说,要不明天吧,我那丑婆娘也快回来了;你失望地说,好吧;你温柔地说,别生气嘛,我这还不是怕暴露,我那丑婆娘特别神经质,说不定有一天还真会发现我们的秘密;你大度地说,我不生气,为了和你在一起,无论忍受什么我都愿意;你感动地说,我爱你;你更加感动地说,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