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常说得不到的东西最日思夜想,这骆驼项圈就是其一,或许哪怕买来了也不会怎么多戴,但是因为没有买得,似乎总觉得是一大遗憾,想到它放在手里凉凉的质感,薄薄的银骆驼鲜活的姿态还有那天在明媚的阳光下灵动的光泽,衬着脖间的肌肤如雪般细腻而又有沙漠的粗狂不羁。我一直以为是因为这个银器实在是佳品所以我念念不忘,至少我以前一直这么以为。直到某天我准备在日记里谈一谈这个遗憾之物时,一句一行中令那天的阳光顿时明朗起来的,令依傍着群山云雾的小镇缥缈而圣洁的,令镂空的金属吊花瓶和门前的陶制花盆芬芳起来的,不仅仅是那个骆驼银器项圈,还有和他在长椅上面对着相机微笑,在小店里一步一踱地欣赏银质饰品讲述零碎小故事而莫名笑起来的时光。
如果我当时买下了那个银器,我是否不再会想起他,还是他会以另一种存活在我的回忆里?人们看着破碎的山河惋惜飘摇的王朝,历史寄托在断井颓垣上,那些一件件看似漠然不说话的物件背后牵扯的人事纷纷,让一切世间的温情摇曳且顾盼生姿。
我没有想到我会再找不到他,也没有想过要再去找他。当回忆已经熔铸美好和遗憾成一体为一件艺术品收藏在自己的卢浮宫中,没有什么刻意的功夫需要去花费,没有什么深切的执念需要去实现。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话题开始步入冷淡时我便准备起身回房间,他迟疑了一下也跟了上来。他没有按下楼层按钮,到我的楼层也需要一段时间。
我意识到他踌躇地看了我一眼,翻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这时我看见有一些细碎的银光闪了一闪,我以为是钻石饰品,有些错愕地转过头去想看清一些,却更错愕的发现他脖间戴的就是那顶银质骆驼项圈。眼泪毫无预兆地扑簌扑簌就流了下来,好像那是深入骨髓的反应已经来不及世俗得体的掩饰。
“真的是你。”他似乎也有些惊讶,语调微微颤抖,但转而笑起来:“那天你说会回来的,我后来也找不到你。”大约觉得总得解释一下为什么自己戴着这个项圈,他又补充道:“不想把它卖给别人,自己戴着总想着或许哪天就遇见你了吧。”
我语塞到说不出话来。那时我们年少稚气未脱,彼此笑的小心翼翼但发自肺腑。一些星运里的错被大西洋的咸涩海风吹落到彼此飘零的命运中。原来那天并不只有我找不到你,你也没有找到我,这样是不是叫人觉得公平些了呢?
那个骆驼项圈上带着的他那二十年的体温又温暖了我的余后的几个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