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知道她在他心里烙下的印记太深太深,世间纵有千娇百媚,他只深信此生惟有她是梦里最爱。然而人生怎会有那么多的偶然可以期待?也许对她的爱已没有了回天之力。
后来,在父母的催促下,将近不惑的他匆匆娶了一个不错但也不爱的女人。他经常喝得酩酊大醉,对她的爱在酒精的麻醉下会暂时消退,醒来后萦绕他的却是更深的落寞和伤悲。
他的公司要在报纸上刊登广告,因为是整版,报社特意派人送来了样报。门吱呀一声开了,他的目光从报纸上移过来,却不由得愣住了――是她!在分别了十年后,老天又一次把她送到他的面前。她看上去有些憔悴,日子过得虽过于疲惫却掩不住她依然俏丽的面容,岁月干燥了玫瑰的润泽,但芳香依旧。
他和她尴尬地坐着,沉默过后,互相问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她就借口告辞了。隔着百叶窗斑驳的暗影,他发现她掩面而去时步履匆匆。
她现在在一家报社工作,工作勤恳,但性格孤僻,郁郁寡欢。她的丈夫在外面有了新欢,跟她离了婚,她什么也没要,没有孩子,她一个人孤单地在这个城市生活着。她的住址和电话号码,通过那家报纸是很容易找到的。
自从那次偶然的邂逅,他打听到的她的近况就这么多。
他现在有家有室,有个温柔体贴的妻子,不久将会成为人父,工作业绩出色,已经是部门经理了,很可能还会再往上提升。无论是从伦理上还是现实的厉害关系上,都不允许他放弃现有的一切去找她。可她临走时掩面而泣的模样,那两行顺颊而下的扑簌簌的泪,却常常水淋淋地打湿他的梦境,他于是拿起电话又放下,放下却又拿起。
“丁小璇,你还好吗?”
“丁小璇,多保重身体!”
“丁小璇,我……”
那边的电话忽然咯噔一下挂断了,他的心也咯噔一下疼了起来。
过了几天,他打电话到报社去问,才知道她已经辞职了,打电话到家里,只听到一阵嘟嘟的盲音。他不甘心,亲自开了车去找她,她却早已搬家不知去向了。他在心里又一次暗暗发誓,今生若还有可能,他一定会紧紧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再伤心的离他而去。然而,飘荡在空屋子里她长长的叹息和无奈,他却没听到。望着她空落落的房间,他流着泪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等等,请再等等。
4
妻子因病去世了,他经过多方打听,得知她又匆匆嫁人了,丈夫是一个学历不高的技术工人。
他老了,孩子们也都各自成家了,他孤独的一个人住在公寓里,一个人简单地生活着,不喝酒也不抽烟,时常去老年健身俱乐部里锻炼锻炼。儿女们劝他再找个老伴,他笑呵呵地拒绝了,回过头念叨,就这样过着挺好,挺好的,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了。
但儿女们不依,还是商量着偷偷托人给他介绍了对象,拗不过他们的好意,他去见了,心想着都老头老太太了,在这城市里多一个朋友也好啊。
在公园的柳荫下,他摘下老花镜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没错,是她!那个身穿白底碎花连衣裙,那个笑吟吟地望着他,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正是几十年前那个翩翩飞入他梦中的女孩啊!她也老了,鬓发染霜,但那忧郁的眼神却依稀如昨。
他激动地奔过去,旁若无人地紧紧拥住她,泪流满面。是啊,今后再也不能让她从自己身边跑掉了。
自那次邂逅,她怕打扰了他的生活,就搬到另一个城市去了,在一家小小的杂志社里工作。后来经人介绍,她嫁了第二个丈夫,他虽然是个工人,但老实忠厚,对她很好,他去世后,她就一直一个人生活着。直到去年因病退休了,朋友们撺掇要给她介绍老伴,她并不想去,碍于情面来了,也没想到是他。
自从见面后,他知道的分别后她的事情就这么多。
他的肝脏有病,经常痛得死去活来的,医生说要彻底治好必须做手术,他想等动过手术后,再跟她结婚,他不能到老了让她来伺候他,连累她,她也应该好好享享福了。他不想让她为他担心,没有告诉她动手术的事,而是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说他要出趟远门,要她再耐心地等他一个月。他对她说,一个月的时间是很短的,等等,再等等我。她微笑着点点头,噙着泪答应了他。
在医院里,他时刻牵挂着她,一天一个电话,她在电话那头开心地听着:
“丁小璇,天冷了,注意多加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