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恭喜恭喜,我说。刘迪凡哈哈大笑,你恭喜我干嘛,像我要结婚了一样。我说,那我还能怎么办,我又不能劝你们两个分手。
她一路笑着带我到了网吧,找了一排空下来的座位。半个小时之后,杨宇来了。他一米八的个头,腰背厚实,看着就不像是一个初中生,神态语气都超出了我对初中生的理解。他和我打了招呼,然后站在我和刘迪凡的身后,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盒白红塔山。
“抽烟吗?”他问我。
我红了红脸,第一次有人问我这样的问题,我连忙摆手。
杨宇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刘迪凡老练地从烟盒里拿出一根香烟,然后杨宇帮她点燃。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烟雾从刘迪凡和杨宇的嘴里鼻子里喷出。刘迪凡得意地看了看我,怎么了,看你那样,吓傻了啊。我本来想像平时一样反驳她两句,可看见杨宇在一旁,我闭了嘴。
一个小时之后,她让我独自回家,说她还有事,那感觉就像是我是一个小弟弟一样,她表情神秘。我暗中诅咒,心里恶毒的猜测她和杨宇去干什么,并且幻想把这件事告诉她的妈妈会怎么样。
她和杨宇勾肩搭背形影不离的状态持续了两个月,一天我照常陪她去上网,她对我说,她怀疑杨宇有了别人。我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说话啊,她急了。我问她,你和杨宇有没有关系啊?她不耐烦的问我,什么关系,你说什么呢?我不想说得太粗俗,我对她说,我又不是没上过生物课。她被我的样子逗笑,我说没有那你信吗?我白了她一眼,当然不信。我注意到她眼睛里有一道光闪了一下,然后坠落,她笑,比平时的笑声生硬得多。那你还明知故问。我骗她说我在开玩笑,我当然信。她冷笑了一声。那天她让我先走,我不知道既然杨宇不来找她,她还有什么秘密地方可以去。我没有问她,像往常一样自已一个人回了家。
那天下午,她出了车祸,一个礼拜之后我去看她,她已经只剩右腿了。
我和妈妈一起去医院探望她,她妈妈独自坐在床边,擦着眼泪,看见我们来了,就和我妈妈一起出了病房。我看见她躺在病床上,什么都没穿,半个屁股连带着她包着纱布的一小截左腿裸露在医院的被子外。她的肤色白了许多,黑发乱蓬蓬的披在她的肩头,她咬了咬嘴唇,尴尬地笑了笑,还是熟悉的招牌式刘迪凡笑声。
“你来的真是时候,下午我就得剃头了,一个礼拜没洗了。太麻烦了”
“别剃了,还是挺好看的。比原来好看多了。”我把带来的水果还有两瓶罐头放在地下。
“你还是第一次夸我好看呢,哈哈。”她若无其事,但是我却经不住她现在的样子,竟然哭了。在以前我一直以为我是个自私自利的人,那天我才知道我也会为了别人受的痛苦而哭,我想究其原因是我不习惯这么白还少条腿的刘迪凡,我见过的刘迪凡很难在一个地方呆住,而她现在就躺在一个病床上,尽管还是像以前一样不顾形象的笑着,却好像被人钉在了床上,缚住了仅剩的两手一脚。
“你哭了干嘛,你哭我也哭了啊。”她嘴唇被咬的发红。
我马上擦干泪水,对她笑。“我哪哭了,我眼睛出汗了而已。”
她哈哈大笑。“你这一礼拜没见到我,想我没有。”
我点了点头,好像又要哭出来。
“看在你这么想我的份上,你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我靠近她,看见她残肢上裹着的一圈纱布渗出血来,下面垫着的枕头也沾上了血迹,我忍住不让自己去看,把注意力放在她即将要说的话上。
“我骗你了,其实我和杨宇有关系,那天我测了一下,我怀孕了。”
我直起身子,看着她苍白削瘦的脸,努力控制自己笑了笑,然后两串泪又流了出来。“你又骗我,我压根就不信。”
她大笑,姿势怪异,努力把笑的动作压到最小,以至于不用牵扯到伤口。但这么年的习惯,不容易改变。她笑声戛然而止,双眼紧闭,眉头连在了一起,抓住了我的一只手,在床上抽搐着。“疼,疼,有虫子爬,转着筋疼。”
我扒开她的手,几道指痕在我手臂上定型,我跑出去,让她妈妈叫了医生。
往后我又去看了她几次,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说她长发好看的原因,她没有剪头。一个月之后的一个周末,我在补习班请了假,想着去接她回家。她肤色还是苍白,不过身体较刚入院已经健壮了许多,已经能自己跳着走,兔子一样。我想这多是她的性格使然,但是她妈妈始终坚持让她坐在轮椅上。她家在五楼,她妈妈要背她上去时,她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