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往事种种如昨,今起人生路上有最欢喜人相陪在侧,看过绿水,赏过春花,最天真时是他,最青涩时是他,愿往后余生,最风情是他,最贤淑是他,最苍老是他。一手千针百线,一布几十余生,为他穿针引线,灯下密密缝,知他冷暖,知他最服帖。
“水秀,我想我们大婚之日穿着你亲手做的喜服,你缝了多少针线,我们就厮守几生几世,我要年年为你穿上嫁衣,岁岁如新婚。”江南归直直看着水秀,热烈急切。他多想看她大红喜服身上罩,多想为她挑开盖头,多想永远守住那声阿哥……天上人间,他俩就在这个江南水乡里,熟稔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花一草。
……
“水秀!哎呦,有了大事了呀,宫里来了官老爷到我们这选绣娘呢,被选上了就直接进京给贵人们穿线缝衣了,我们这就你绣工最好,快去看看吧,一定能选上的!!”
“宫里来的?谢谢啊,回头给你送块花布去。”水秀也是十分激动,动了心思。
“将你们这最好的绣娘找来,随我进京,只要进了京,那保准是衣食无忧,若是得了皇上心意,那也是个小贵人了,比在这个地方好多了!”官差端着架子装着腔,坐在高处看着下面腮上飘红云,双眼雾迷离的姑娘们。
京城皇宫,城阙楼阁,人皆道车水马龙,辉煌富丽,无数人心向往之,而到底是何种模样,怎样喘息,无人敢言,只待人来了,一切就都知晓了。世上一切天真,皆因未知太深,一切狼狈,皆因现实太真。
“敢问大人何时可归乡?”
“回乡?为何要回乡,若是选上了,京城就是你生根埋骨的乡!”水秀隐在人群中,听了这话,往前迈的脚收了回来。再不能回乡…这是水秀不愿的,她也向往京城的繁华,但那些远比不上这个水乡的草木静谧,更比不上她缝进心上的人。
“水秀,你真的不上去试试么?”
“不了。”
……
小桥流水人家,泼墨江南如画。迁客骚人吟十里春风,春风过处尽青青,说二十四桥明月夜,夜夜玉人吹箫。此处富饶奇妙,实言语不能尽。江山社稷因这一笔柔和婉转,止战止戈止于此。
“南归哥,快试试我新制的衣裳合不合身。”
“水秀做的东西肯定是最好的。”
“南归哥,你等着,嫁衣我赶赶马上就能好了。”
“水秀……”江南归望着水秀,看着她的兴奋欲言又止,双手不自然地紧握。
“南归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水秀放下手中的衣服,跟着握紧了拳头,她形容不出这种感觉,就像衣领紧箍着脖子,勒地生疼,喘不过气。
“水秀…我想去参军…”
参军…远赴他乡,一别音信全断,死生不知,用血肉白骨堆起最后的胜利,金戈铁马战沙场。
“我保证我会活着回来,然后风风光光地娶你!”
“好…南归哥,你能不能等等,我给你再做几身衣裳,你拿着,参军很苦,千万不能没衣穿,冷…”水秀抖着手,将刚做好的那身衣服塞进江南归怀里,然后念念叨叨地转身去找新布,脚步漂浮,极力表现得镇定自若。
“水秀…对不起!”江南归哑着嗓子,他看着水秀失魂惊慌的模样,红了眼。
“不,不,参军好,护我们周全,都好…”都好,愿老天保佑,观音赐福,护他周全,脱下战衣还是那副模样,风沙少些扫刮他脸,刀枪有眼。
水秀只记得他走时眉眼都是上挑的张扬,干净利落的小伙儿站得笔直,背上背着不大的包袱,听风似是鼓动着他的心跳,再看水潺潺送离人,簇簇拥向水天一色。互道句珍重,从此相隔千山万水,盼鱼传尺素寄深情。
桥上春花秋月,桥头青丝白发。
“水秀啊……在等南归?”
“是啊,大娘。”
“水秀姐,在等人?”
“是啊,玲妹。”
“大娘,在等什么啊?”
“等我的阿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