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一旦习惯了被动,在面对他人主动靠近时,往往无所作为,只能出于本能地接受。
就像那时的子青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掌控力,对于程功的安排她几乎本能一般的接受。
拒绝吗?她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也在想这个问题,但无论她下了多大的决心,第二天看到程功满面春风地出现在她面前,满心欢喜地邀请她下班后去吃火锅,看电影时她就忍不住答应了。
毕竟拒绝一个人,太残忍也太煞风景,更何况是拒绝一个她喜欢的人呢?
“那后来呢?你们没有在一起吗?”沈施问她。
她沉默了好久,像打捞沉船失物一样在记忆的房间里翻箱倒柜。
她慢条斯理地接着说,并没有直面沈施的问题。
因为一些事一些人既然提到了,便不想一笔带过,毕竟那是曾经的刻骨铭心。
后来程功就向她表白了,在一个星辉斑斓的夜晚,下班的人潮攒动,程功捧着鲜花分花拂柳地出现在她面前,伴随着嘈杂的起哄声,她根本听不到程功说了什么,就那样稀里糊涂地点了头。
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孩,怀揣着对美好爱情的憧憬,尽管岁月以刻薄和蛮横相待,但她依然相信生活,相信爱。
与程功在一起的日子,至今想起来都是甜的,有个人愿意携你的手,陪你深入人生的腹地,只是想想就已经很幸福了。
但人与人之间是有距离的,好像从一开始遇到程功的那天,子青就觉得他们其实并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她是无依无靠的灰姑娘;而他再不济也是骑士。
生活不是童话,更不是退而求其次就能圆满的。
后来程功离开了厂子,去学习化妆,立志要做一名杰出的化妆师。离开前他握着子青的手,声泪俱下地乞求她跟他一起去。
可是她从没告诉过他,她的过往和家庭。她无法像他那样说做什么就做什么,她要活下去就只能工作,而不是谈什么虚无缥缈的梦想,那都是扯淡。
她只记得自己曾说: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而他就信以为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不知道她其实最怕等待。那种枯等像寒冬里的植物,每天都幻想着天气会一天天变暖,却不知道所处之地是南极,哪里会有春天。
他走之后,她从厂子里辞了职,断绝了与程功的所有联系。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越纠缠就越痛苦。
“也许是你想多了,说不定他学成归来真的会找你的。”沈施幽幽地说。
也许吧,但没有人是无可代替的。
我不想一直活在等待里,更不想一生都活在我曾经被抛弃的阴影里。
“别这样想,你真的太要强了。”沈施惋惜地说。
没有谁是真的坚强,但不坚强能怎么办呢?我还要活着,那段时间里我换了一座城市,重新找工作,生活的所有空隙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子青对他说。
“那你现在走出来了吗?”沈施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探寻。
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从前我做过一个梦,梦到程功真的成功了,他又找到了我,带着我回家见家长,你猜我见到了谁?子青的语气里充满了戏虐。
“谁?程功的妈妈?”沈施答道。
也可以这样说,我见到了我妈,她做了程功的妈妈,我们面面相觑就像多年未见的仇人,最后我落荒而逃,醒来浑身大汗淋漓,倒真像是跑了一夜的路,到后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梦,还是说程功真的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同母异父?
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当年妈妈是为了程功才抛弃我的,可怜爸爸还在满世界地找她?怪不得我们都姓程。子青断断续续地说着,像呓语。
“是你想多了吧,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是你一直都没有从他们的离开中走出来过?真的好心疼你,上天怎么把所有苦痛都给了你呢!”沈施的声音里有些颤抖,隔着屏幕她不知道远方的这个汉子是心疼她还是只是感动于这个故事。
她突然惊觉于今晚的自己有些不同寻常,濒临悬崖及时勒马。
于是像电影落幕一般,她冷峻的用一句话结束了回忆。
上天是公平的,每个人都有要渡的河,只不过厄运发生在别人身上时,我们只是聊作故事听罢了,只有真正降临到自己头上,才感同身受。子青对他说,但更像是在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