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年冬至她回重庆准备高考,坐在陌生的教室里上晚自习,桌上摊了一本历史书,一晚上过去书还停在拓跋宏迁都洛阳的那一页。十二月的重庆也没有多冷,只是潮湿的仿佛能挤出水来。她怔怔的盯着课本上被圈起来的“洛阳”,默默的想如果洛阳那枝白牡丹有朝一日开在重庆,会不会也能掐出水来。
第一年她转学去新学校的那天正好是冬至,跟在老师后面走进教室的时候班里正煮饺子煮的热火朝天,香醋的酸味儿和着雪花粉的甜香,袅袅的热气里透出温馨的感觉。苏沫有些局促的站在老师旁边,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一只装满了饺子的碗便塞到了她手里,她抬起头,看林言收回了手,说了一句“我是班长,欢迎你加入我们班。”
那碗饺子的味道她至今都记忆犹新,只是不知究竟是饺子太香难以忘怀,还是舍不得撒手的记忆根深蒂固。
林言从厨房里绕出来,看见苏沫撑着头坐在沙发角上出神,轻咳了一声拉回她的思绪,淡淡的说:“来吃饭吧。”
苏沫依言走过来,长桌上空空荡荡,只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氤氲着水蒸气,孤零零的摆在长桌的一端。
“那年我说学会了在家吃,后来我学会了,你却没来得及吃。”林言坐在桌边咬着筷子头,眼皮一撩看了苏沫一眼,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坐下吃饭,“我也只会做这个,尝尝吧。”
苏沫眨了眨眼睛,等眼前迷蒙的水汽散开才拿起筷子夹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只送进嘴里,随即冲林言笑开,含糊地说好吃。
林言却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嘴唇抿的紧紧的,似乎在期待着什么。苏沫心下诧异,正琢磨着怎么问出口,齿间却硌了一下,像是咬到了什么硬物。
“你包什么了?”她一边问着,一边把东西小心的吐出来,看清形状后便愣在了原地,甚至忘记了后面想要说的话。
那是一枚简洁的戒指,是不加修饰的经典款,内壁上有一行细微的凸起,刻着“LY”三个大写字母,后面还跟着一行数字,正是他们初见的那天。
“那天我原本想把这个送给你,但他们告诉我,你不会回来了。”林言放下筷子,从她手里拿过那枚小小的银环,抽了纸巾细心的擦拭着,吊灯的光打在上面,仿佛嵌了一颗夺目的宝石。苏沫怔怔的盯着林言动作的手,喉咙处上下耸动,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我原以为它要永远在盒子里蒙灰了,但看来它运气不错,你回来了。”林言把戒指举到苏沫眼前,偏了偏头,勾起嘴角,露出整齐的牙笑起来,连尾音都上扬,雀跃的像是什么珍视的宝贝失而复得。
他说:“我运气也不错,你回来了,沫沫。”
第一年的冬至苏沫站在他眼前,手里捧着他递过去的饺子,笑眼弯弯的介绍自己:“我叫苏沫,刚转学过来,很高兴认识你。”
第二年的时候苏沫回了重庆,临走前聊起高考志愿,他说想去重庆,苏沫笑了笑,说自己要去北京。
那就北京吧。他不动声色的想,反正去重庆也是因为你。
第三年的冬至北京下了厚厚的雪,他跟着同学出门聚会的路上看到了苏沫,只穿了长款的风衣站在屋檐下,看着都觉得冷。他还没出声苏沫就看见了他,小跑着过来拍他的肩,惊喜的问他是不是也考到了北京。
“是啊,北京真冷。”他用力地抑制住想要疯狂上扬的嘴角,暗地里腹诽要不是你要来,我也不会拼命的要考到这里。
第四年冬至那天他翘了马克思去苏沫的学校找她,远远便看见苏沫西装短裙的站在校门口,一看就知道一定是从礼堂里偷溜出来,连件外套都没来得及披。他脱掉自己的羽绒服走过去,悄无声息的披在了苏沫的身上。那羽绒服上还带着他的热度,一起裹住了苏沫高挑纤细的身型,让他突然想起一句疼痛青春文学里出名的句子:他的体温覆盖着她的体温。
第五年冬至是泡在消毒液的味道里度过的。他半躺在床上打点滴,苏沫趴在他的床边打瞌睡,迷迷糊糊间手还紧攥着他空闲的那只手,肌肤相亲的地方汗津津的,可他也不愿挣开。
第六年冬至那两人一起去吃火锅,等菜的间隙他想起两人结缘的饺子,当下脑子一热,脱口而出:“等学会包饺子了,咱俩在家吃饺子吧。”
他记得清楚,那天苏沫笑的温暖,一点不比面前热腾腾的火锅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