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逢人就介绍我说这是我妹妹的他,在一个午后离开了。不远处,两公里,和他父亲居住。
那日他父亲在我眼皮儿底下抱走他,我永不能忘记站在我身旁的他流下眼泪的一幕。随后,他被横抱在他父亲跨间,鞋都来不及换,两只拖鞋一前一后被他挣扎着落地远走。我不记得那时的自己了,只记得他。
这之后见他便成了件困难的事。要小姨带着我去他父亲家楼下找他等他下来玩。那些日子,我们爬货车玩跳珠,还有那些再简单不过的童年游戏。每当天色渐晚,我便知道等下次见面又不知是多久了。于是鼻酸,那是我第一次开始强忍眼泪,但在他哭出的刹那我又再也忍不住。就这样分别重逢分别重逢。
日子再久一点,我听说他上小学一年级了。见面的日子更是鲜少。好在县中学只有一所,我于是天天盼着日子上小学,也不时幻想和他在校园重逢的日子,是否就和小时候一样了。
听我妈说我每次报名都会问老师“我什么时候上大班?”。
到我终于上大班的时候,老师说“你终于上到大班啦”我却已不再充满希望了。
这之前我在家接到一通电话,小姨说哥哥来姥爷家找我,我放下电话一刻不停的跑去见他。穿过四四方方的政府庭院,跳过一条半米宽的下水道,跨大步两节两节爬楼梯,见到他,嗓子眼疼的厉害,我什么都不说,我们玩纸牌。然后送走他。泪水打转,硬是没让流下来。
他存在的世纪末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是被划破的脸。那个我喜爱已久,再没见过如此生的好看的脸,划破了。那是我见过最混乱的场面,从此我再也不愿凑往人堆里挤看热闹。我是被父亲在下午提前请假接走来到这里的。我不明所以,坐了很远的车,父亲骗我说去农家乐。再长大些,我经过那个他落水的水坝时,都会把脖子拧到脑后勺去张望,幻想着当日的场景,把针往心里扎。直到当晚我接起长兄的电话,另一头他磕磕绊绊说以后我们要互相爱护,母亲连夜坐车赶下来探望,哭的不成样子,我不知道他们为何如此悲伤。我第一次见这个家挤满了人,那几天我听够了哭声,我没掉一滴眼泪,鼻酸着,硬是没哭。我想,这样的我,没让你的世界里,多一点雨吧。
2.
我步入小学前,是和父亲生活在一起的。我和父亲的友好关系,是在一次次一起站在镜子面前梳理一样长短的头发开始亲密无间的。
他将木梳沾满水,打湿头发向后梳,从中间分出一条中分线,将两侧头发甩到后边,喷好摩丝定型;我也将梳子沾水打湿头发向后梳,从三七分的位置分出一条线,梳平头发,问爸爸一句“我好看不”。
学他刷牙时蹲在小花园边,漱口水就吐在花园里施肥。就连父亲刷牙出血,都问句“你怎么刷出来的?”。
也是在一次次接送我上下学的路上,他给我买鸭脖吃。我那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对他傻笑,不知道什么原因,和爸爸一对视我就嘿嘿傻笑。有次他无奈的笑开了怀叫我傻姑娘,我笑的更开心。
长大后他叫出的每一次傻姑娘,都没了那次的喜悦。总是饱含深意而意味深长的道“我的傻姑娘啊。”我不是那个会讨爸爸开心的女儿了,我成了让父亲忧心忡忡的女儿。我真是难过。
我没有如愿来到县小学,那里也再没有了我的盼望。我第二次离开的人,是父亲。是从此一周一面的短暂相处,是一周五天的漫长等待。因为父亲工作的地方离我的城市要四百公里路,比起小时候的两公里更远了。
这样的分别,我习惯了三四年。
周五放学是我回家最快的一天,我要提前到家等父亲。若要是小测拿了高分甚至满分,我就更激动了。提前到家在厨房窗口张望父亲的车,缓缓开来,我于是跟着车跑到另一边阳台观望。打开窗惊喜的呼唤着爸爸,笑的合不拢嘴,考了高分就隔着三层楼问他“妈妈跟你说我考试成绩了吗?”我真希望他为此感到高兴。
周日离别时,父亲从客厅去卧室拿包开始我就跟在他身后,还是强忍泪水只是喉咙疼的要命,口水一声声下肚。再到送别他下楼,反复说好几遍爸爸再见,拜拜,再见,拜拜。直到他下至一楼,我再大声说句再见。
爸爸说“好拜拜,学习加油!快进去”关上门哽咽着还不能哭,还要去阳台打开窗继续招手呢。直到张望车没了影儿,听到父亲的两声喇叭示意再见后,才关上窗开始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