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刚刚在骗我。”他说。
“什么?”
“蚂蚁会跑出去的。”他把书放在了大腿上,又把手搭在了上面,“我试了,和我儿子。”
“哦,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是我画的圈不对吗?”
“我刚刚杀了一个人,就几个小时以前。”我抬了抬手腕看了看表,“其实我不记得杀了多少个了。”
我冲着他张着嘴笑,故意露出了缺掉的门牙,他这次没有往后缩,反而认真看了我一眼,扶了扶眼镜。我才注意到他的黑框粗制眼镜,像是弯折的筷子围成的圈,很蹩脚。
“我也有想杀的人。”他把视线转向了前面,我顺着扭过了头,看着他眼神聚焦在他的儿子身上,他继续说,“一年前那个外国人猥亵了我的儿子,然后回国了,他才五岁。”
“是吗?”
“他们像花朵一样,不论男孩女孩,不是吗?”
“好像是吧。”
我看着他高大的身躯在长椅上却缩成了一个毛线团,软得都快融化了。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是应该是被什么液体浸透了。
“谁不想杀人呢。”他笑着说。
“可是我真的杀了人。”
“也许你很恨那个人吧。”
“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你总要有一个理由,人活着,做事情总要有一个理由不是吗?”
我低下了头,看着手指甲里的血,从那里面似乎还飘出了淡淡的血腥味。我再次张开了嘴,用那个缺少的门牙对着他。
“你为什么不笑我。”我说。
“我笑不出来。”他还是挤出了一个微笑,看着他的儿子,然后继续说,“他们是未来的花朵,不是吗?”
他站了起来,拿着那本英文书。
“我学了一年的英语,想去杀了那个外国人,呵。”他看着我,“我拿走了,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是我的。”
“我知道,我只是问问。”他顿了一下,“还有,你其实没杀过人,对吧?”
他没有等我的回答就转过了身,然后走向了他的儿子。我也没法回答他,也许我根本就没杀人,我太害怕了,那些嘲笑,每一声都像是耸立起的柱子,把我的恐惧顶到了头上,穿破了那些干净的云,和一尘不染的天空,一直都是。
那本书竟然被拿走了,我抬起了头看着完全黯淡下来的天空,也许我真的没杀人,一个人也没有。
电话响了,我接了起来。
“都处理好了,你这次真狠,哪里都是血。”
“什么?”
“下次再这样只能加钱了。”
对面挂了电话,我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