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学之后,我骑着车跟在他的后面,想看看他家住在哪个方向。原来,他家离我那么近,以前上学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遇见过。说来也奇怪,自从知道他家在哪里之后,时不时地就会在路上遇到他。每次一看见他,哪怕还离得很远,我就开始低着头,好像怕他认出我来一样,但其实,他根本不认识我。
后来还发现了他晚上会在一个家附近的公园里练习篮球,我就经常偷偷地跑去看他,看他在篮球架下练习拍球运球的姿态,看着灯光下他甩出的汗水,还听见他仰起头一口气喝光饮料的咕嘟声,像一头健壮的小牛,在黑夜里孤单地发泄力气。
是谁说的,经常在河边走,总有一天会打湿鞋子。于是,在一个平常地,偷看男孩练习篮球的晚上,我被他发现了。
在偷看他打篮球时,我总是蹲坐在暗处的灌木丛后面。有时候我的眼睛和灌木齐平,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他的身影;有时候我靠着灌木丛抬头看天空,上面没什么风景,偶尔出来的几颗星星也若隐若现;有时候我的下巴抵着膝盖,双手抱住自己,静静地听他打篮球时发出的声响;大部分时候,我觉得,一直这样就挺好的,我几乎没有要认识他的愿望。
但是,他发现我了。那晚的月色是怎样的呢?后来我努力地回想,却什么也没想起来,书上说:与心上人相遇的那个时刻,周围的世界会发生变化,那是你们注定遇见所显现的征兆。那么,在漆黑的夜晚,只有月亮的变化才能被看见,而我可能是忘记去看它了吧。或者,他并不是我心上的人。
他站在我面前,右手抱着球,坏笑着问我:"你为什么总是偷看我?我发现你好几次了。"
我说:"我就是想看清楚你的样子。"我竟然没有紧张。
"那你现在看清了吗?我是不是很帅?"
"嗯,很帅,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男孩。"我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我想,小野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他好像被我直接的回答弄的有些不好意思,如果在白天,我也许会看见他通红的脸。后来,我们经常见面,不是在路上遇见就是他在篮球场等我,认识了一个人之后好像会千方百计地去碰面,而一些细小的情愫在我们相处的时间里慢慢变得密集。
有一天男孩问我:"你之前跟踪我那么久,是喜欢我吗?"
我喜欢他吗?我也在问我自己。但是没有得到答案,所以我一直没有回答。
因为要和男孩见面,所以放学之后和小野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起初她会问我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我说没有,之后她就没再问了。我害怕小野知道我和男孩认识的事,我担心她生气。但是我也总是想去见男孩,没有人知道我偷偷跟踪一个人,也没人知道我和男孩认识了,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是有禁忌的秘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个秘密所带来的新奇感,把我的内心撑满了,我腾不出地方来放别的东西,也没有精力去顾及其它的,所以,我总是欢天喜地的去看我的秘密,和那个秘密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长大了。
和男孩在一起的时间大部分是无聊的,我们天马行空的聊着毫无意义的事情,或者在晚上比赛骑自行车,但是最多的还是在小公园陪他打篮球,他说这是他唯一想坚持的事情,他真的很喜欢篮球。而我多数时候,都在盯着天空看,我不知道究竟想看到些什么,只是觉得四周安静空旷,和同样安静空旷的天空很般配。
没多久,我又打湿了一双鞋。小野知道了我和男孩见面的事情。
那天放学,老师拖了堂,走出教室的时候,天边的夕阳已经剥落了好几层颜色,只剩下一些淡淡的橙红色游离在白天和黑夜之间。小野在身后叫住了我,我转过头,看见了一张发怒的脸庞,小野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表情,当时我害怕了,不知道是害怕小野的表情,还是害怕她知道了我的秘密,或者两者都害怕。
我看到小野疑惑的眼睛,还有大声的质问,但我没有回答,因为她担心的也许不是真的。而我的心在那一刻忽然变得很轻,里面有什么东西不见了,那个天大的秘密在小野的愤怒中被风吹走了,但我没有怀念。我的心又空荡荡的了,像是什么也没有装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