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看着母亲渐渐地变化着,从衣着到精气神,还有说话的语气,感觉她真是很想做好这份工作,哪怕它多么的微不足道,但在母亲心里,却比山还要重。我们渐渐地对母亲的态度有些改观,不再像之前那样埋怨母亲丢了整个家族的面子了,如果说丢面子,那也是我,作为整个家庭唯一的儿子,没有好好地照顾好母亲,才轮到现在的局面。母亲并不想去见世面,也不是在家闷了才去上班,如果闷的话,完全可以去照顾两个姐姐的子女,不仅轻松,还愉快,但她却选择了这样一条辛苦、从来没有经历过的道路。她想给整个家庭减轻负担,凭着自己的一丝奉献让家庭收入更高一点,而不是整天呆在家里,像个废人。两个姐姐这时也没有再过多地干涉母亲了,也没有说母亲自私了,二姐更是说了,如果母亲去上班了,家里没人煮饭了,她可以放下手里的麻将,帮弟弟和父亲做饭洗衣服,二姐的这一声明,让整个家庭从原先的冷战当中恢复过来,家里顿时充满了欢乐的气愤了。大姐也不甘示弱,说她可以送母亲上班,接母亲下班,如果可以的话,甚至可以顶替母亲上班,如果母亲累了,她可以去做几天,但母亲说她身体好得很,还不需要考虑这么多,只想先把流程弄清楚熟悉了,再考虑其他的。父亲听了大家的话,感觉自己以前天天打牌实在是过分,毕竟这个家他才是负责人,可他一直躲在所有人身后,只顾自己,却让母亲冲出来,给大家打气,所以,他感觉有一丝惭愧,便说今后他再也不去打牌了,甚至连烟酒也可以戒了,这样下来,就可以给家里多省一点,收入也增加一点,母亲听了,感觉很开心,笑着说,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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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第二天就来临了,那天是星期天,母亲也就是在那天去大酒店报道。一大早,她就醒过来了,当所有人都还在睡觉,她便开始启程了,像个士兵第一次远赴战场,母亲也开始打点装备,擦好枪,装好子弹,目的就是为了能够有好的表现,让上级军官喜欢接纳。当母亲早早地起床后,大姐和二姐还都赖在床上,爬不起来。大姐说好送母亲去大酒店的,可第一天她就失言了。等到我们都从床上爬起来后,才发现母亲已经不在了,早就出发了,当我们以为大姐也不在了,她一定跟着母亲去的时候,却发现她穿着睡衣,眯着眼睛,好像睡不醒一样,装糊涂说:妈妈呢,不是说好了,我送她的嘛。妈妈早就走了,要是靠你,估计黄花菜都凉了,二姐有些生气地说,酒店不会这么早开门的吧,大姐还有些自我安慰地说,妈妈去的太早了,天还没亮就走啦。你妈就是这个急性格,她是宁愿去早一点,多做一点事情,也不想去晚了,让人说闲话,她就是这种人,你们不是不知道,以前耕地的时候也是如此,天不亮,就去地里了,我都跟不上她,她比男人还要能吃苦,父亲嗟叹不已地说,说完就默默地刷牙洗脸了。要不,我现在骑上电瓶车跟上她吧!大姐说,你现在去也迟了,妈妈估计早已经到了大酒店了,你还是等到她下班了,去接吧!二姐说,那只好这样了,大姐说。
妈妈虽然去上班了,但我却一直惦记着她,好像她不是去镇上,而是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异国他乡,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在妈妈上班的第一天,我就忐忑不安,当天早上,当发现母亲不在家,不是去地里了,而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去,一想到这里,便会觉得非常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母亲只是偶尔不在家,而且只是去镇上,离家并不远,只要想,我随时都能去找她,但,我却怕她会一去不回了,也害怕她在大酒店会受气受苦。尽管我没有在酒店里上过班,但知道那里不是一个像妈妈这样大半辈子耕地的农民去的地方,那里充满了险恶,和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到处都是陷阱,和冷眼旁观,妈妈这样一个直肠子的人,怎么可能适应呢?所以,我虽然在上班,却一直惦记着她,希望能看到她上班时的情况,如果可能,希望马上能够去大酒店,亲眼看一看,这样才放心。
还没下班,我向领导请了个假,提前下班了,骑上电驴朝妈妈上班的地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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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便到了镇上,那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按理说,母亲早上六七点到大酒店,现在也工作差不多一整天了。在去大酒店的路上,我一边担心母亲,一边想象着大酒店到底是什么样,会不会就是一个简陋的饭店,只有几个人在里面。在我印象里,镇上几乎没什么好酒店,最好的就是以镇名字为名称的酒店,虽然听起来很大气,实际上就是个家庭作坊,工作人员都是自家人,我去里面吃过饭,厨房很简陋,平时没有什么生意,所谓的餐厅就是一个小隔间,空间很小,桌子也很简陋,上面都爬了苍蝇。如果母亲上班的地方就是这样的一个饭店,想必她看到了一定会非常失望的。一联想到母亲失望的表情,我不是难过同情,而是高兴,因为这样一来,母亲势必做不了多久,就会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