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还想说什么,可是赫白已经走了。
乔鹤给他发来一条短信:“谭丁,我帮过你,你可不能坑我呀!公司如果真是生命链断了,你就不要再给别人支付利息了,无论如何得先把我的本还给我!咱们是铁哥们儿,你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呀!”
显然,他听到了风声。
谭丁编好了一大串解释的话,想了半天,没发出去,他只发了自己的生命账号和密码,让他自己看吧。
解释再多都没用,他对不起任何人。
很快,乔鹤就给他打来了电话,他没接。
09
谭丁的公司不能按时支付投资者生命利息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所有的投资者,不管是到期的还是没到期的,纷纷来到公司要求退本。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惶恐不安的神色,尤其是那些只留下一两年生命的投资者,已经绝望到了崩溃。
闹得最凶的是乔鹤。
他曾经那样地帮助谭丁,给他无偿赠送了三年的生命,又是第一个投资他公司的人,以此才让他活到今天。可是他公司出现问题的时候,他却没有先照顾他,而是把生命全转给了那些毫不相干的投资者,这是他最不能原谅他的地方。别人每个月还在支取利息,可是他都用来复投了,原本拥有近200年的寿命,现在只剩下不足五年。做为谭丁的好朋友,他没有受益,反而成了被坑得最惨的一个。
在乔鹤的带领下,大家都失去了理智,都恨不得扒了谭丁的皮,吃了他的肉,有的辱骂,有的动手,最后谭丁在几个保安的保护下才狼狈地逃离了公司。他不敢回家,那些投资者肯定都堵在了他家门口,现在的他已经不怕死了,是怕面对那一双双恐惧到刺击他灵魂的眼睛。
他不甘心,于是又给赫白打了电话。
“赫总,您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支付?”
“这个难说,最快至少也得三年以后,慢的话就没日子了,等着吧。”
“可是,我这里有几个客户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了,等不及了。”
“唉,你看你这事闹的!”赫白埋怨道,“你吸收生命值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些不确定的因素,怎么能只给人家留下这么点余额呢?那些投资者也是,任何投资都是有风险的,愿赌服输,生死由天,谁也救不了谁!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我暂时帮不了你。再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是为了利益,死几个人算什么?”
“赫总,我没办法……”
赫白已挂了电话,再打,不接了,看来赫白已放弃了他。
谭丁躲在一个干涸的桥洞下面发了一整天的呆,天黑的时候,他给公司会计发了条短信:“把公司所有的钱按照生命损失比例分配给那些受害者,一分都不要留下。”想了想,又把自己银行账户里的所有钱都转到了公司账户上。
他已十恶不赦,能补偿多少算多少吧。
之后,他就进了一家饭店,点了一桌子菜,要了一瓶白酒,大吃大喝起来。
谭丁从前是滴酒不沾的,此时却喝得很猛,吃得也很尽兴,不到一个小时,桌上的饭菜就一扫而空了,酒瓶也见底了。他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干什么,继续和赫白协商还是跑路,或是自首,似乎都不需要了,横竖就那两个月。跑得再快,跑得再远,能躲开那些受害者的围攻,能躲开警察的追捕,却躲不开死神。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走到前台准备结账,可是一摸衣兜,没带钱,而且他银行账户里的钱都转给了公司——他现在是个纯粹的无产者,彻底的穷光蛋。
前台营业员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看看左右无人,低声说:“先生,我们这里支持生命支付!”说完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张收(索)款(命)二维码的小卡片。
好吧,生命支付!
谭丁拿出手机,打开生命账户,扫码,输入密码,系统的提示语音响了起来:对不起,您的生命余额不足,请您更换账户再支付!声音甜美,迷离飘渺,充满着蛊惑力,仿佛来自天堂死神的召唤——谭丁这才想起,自己的生命早已用尽了。
营业员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似乎带着一丝害怕,她僵在那里,甚至不敢跟谭丁收钱。
“我来付!”
一个女孩走了过来,是梓月。
10
梓月替谭丁结了账,知道他现在不敢回家,无处可去,就让他跟她回家。路上被冷风吹了一阵,谭丁的酒醒了。面对梓月,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是愧疚,还是感激,抑或是忏悔。他骗了她的全部的生命,她居然替他结了账,他的眼角涩涩的,是泪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