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谁家也不会一直留着二十多岁的丫头不嫁,在她表明心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也没有任何人的支持,在花山顶上坐了一天一夜之后,选择嫁给了隔壁村的一个瘸子。瘸子给的彩礼最多,可以还了父母的养育之恩;瘸子丑且老,可以堵住村里人说她攀高枝的嘴;瘸子没出息,照顾不了自己,可以以毒攻毒制住自己躁动的心。
残破低矮的花山,也确实像个瘸子,而浅薄贫瘦的小湖也只和瘸子相配。
张伟要去单位报到了,他想早点离开。在临走前还是见到了小薇,太阳快落的时候,她站在了张伟家的门口。
小薇稍微胖了一些,对襟的粉色褂子趁着白嫩的脸,在晚霞的映照下有一抹绯红。原本的长发变成了齐耳的短发,凹凸有致的身材不再掩盖,透着一股成熟的魅力。
“大学生回来,也不打声招呼,害怕我去你家借钱不成”。小薇说笑着,很正式地伸出手。
“啊。你真好看”。看着小薇的手,张伟没有回应,脱口而出的话也很唐突。
小薇笑的更开心了,“你才知道我好看啊”。
面对小薇的揶揄,张伟只好苦笑一下,眼前这个人和以前不一样了,成熟、豁达,相比之下,自己好似只是个懵懂少年。
这些天听到的消息和眼前的小薇让张伟错愕而又惊喜。他害怕因为自己的不负责任葬送了小薇一辈子的幸福,眼前的状态给了张伟一些安慰。
“陪我走走吧,好久都不见了”。小薇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渴盼,让人不忍拒绝。
村内歪歪扭扭的路没有方向,他们还是很自然地往花山顶走去。小薇挽着张伟的胳膊,也不避讳胸和他身体的碰撞。很长一段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说什么呢?
两人坐在大石头上,夜色下的花山可以影影绰绰看到淡色的湖面,凉风习习。
“对不起”,好久,张伟回转头,看着偎在自己肩膀的小薇。粉嫩脸庞上的两只眼睛像天上的月亮。明亮的月亮上有山有水,有无限美丽的风景,风吹来了一片云,像棉絮一样,那棉絮像是吸满水的海绵,水太多了,只要一碰就会溢出来,千万不能有石子落下去。
一句对不起,打破了水面的平静,大水从小薇的眼睛里漫下来。悔恨、自责、懊恼和矛盾一起冲下来,张伟也无法抑制了,呜咽着。
真挚而纯粹的情感可以冲破一切限制,两个人拥在一起,像天地间只有他们。山湖之间因风的搅动而撞击着,趁着星空,伴着虫鸣,协奏出来的乐曲,只有他们能懂。他们除去所有的束缚,努力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示给对方,像山和湖一样水乳交融,合二为一。
张伟诧异,小薇竟然是第一次。
不需要说什么话了,两个人就静静地拥着,沉浸在山湖之中。
张伟走了,内心又多了不安,还有了不道德感。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这些没有影响他的生活,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内心稍微会有波澜。
03
张伟在国企里面并没有待太久,在同学的裹挟下,南下深圳,又在老丈人的支持下开启了新轨迹,大浪潮下,成功变的容易。父亲去世之后,张伟把母亲接到身边,便很少再回来,光谷开发区成立,招商的人在极力挖掘本地出去的成功人士,张伟是名单上的企业家。张伟在接到邀请时,心里说了一句话:“是时候为家乡做点事情了”。
张伟从回忆里出来,花山顶上那块大石头已经不见了,一条标准公路直接修到山顶,才注意到背湖的一面山被整理成了草坪,飞行俱乐部的logo很惹眼。花山已经不是以前的花山了,而自己也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湖堤被整修了,严西湖显的玲珑剔透起来。
昨夜,内心深处的涟漪越来越大,很多事情又都回来了,竟然还有些隐隐作痛,他不敢想象现在的小薇变成什么样了,害怕见到一个满脸皱纹,灰头土脸的农村妇女。许多年,张伟都没有小薇的消息,那个瘸腿的男人已经不在了,她带着一个孩子独自生活。可以想象她的艰难,虽然总有冲动去帮帮她,但始终不敢面对,连带着,对那个瘸腿男人都有一种深深的愧疚。
在某些时刻做出了选择,就注定会有不同的人生轨迹,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改变了。能有现在的成就,除了自己的努力外,妻子和老丈人的支持是必不可少,正是这样的选择才能为家乡人做出更大的贡献。相比之下,负了一个女人,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原谅,而这些年内心的愧疚应该可以对得起她的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