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谈到利维坦,政府公权力,什么公权力?婉婉那时有点慌张,她结结巴巴,知道自己早就红了脸,最后只能不说话微笑了。他倒是很高兴的样子,他夸她长得真好看。
像她们这个年纪,稍稍一装扮,人人都是那么好看,但她不知道那句话是他经常说的,他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她心里就像有小鹿在撞。婉婉低下头,不再看他,然后他就走了,只有风和叶和露水,还在自顾自地晃。
然后就有了交集,婉婉一想起那个闺密,就忍不住要哭,她一说到哭,他就会打电话过来,在半夜里,给她唱歌。他唱的都是别人的歌,他唱的是全是情歌,他的声音软绵绵的,像开着灯的夜色,夜里的轻风。
婉婉是不会怀疑他喜欢自己的,他喜欢她的,他唱完,他说晚安,他挂断。他一挂断,她就要去镜子前照自己,眼睛肿了,婉婉就不敢哭了。洗完脸后抚摸自己光滑的皮肤,对着镜子扑动长长的睫毛,她又感到安心。是的,她自己都会喜欢上自己。但是躺到床上,还是睡不着,婉婉满脑子都是他的样子,他的声音。他是多么好啊,他是多么烦人。
他会唱歌,不仅会唱歌还会写歌,他当然也会写诗,歌就是诗,他还会弹琴吹口琴。他不是那种华而不实的人,所以,婉婉喜欢他什么呢,婉婉喜欢的是爱情。
他常常约她出去,带着一把吉他,有时候他会坐在操场上等她很久,因为婉婉总是心神不宁,妆画好了又擦掉,不知道他喜欢哪一种颜色。婉婉匆匆到来时连声抱歉,但其实她心里并无愧疚,她觉得这总很正常,他为他的喜欢等待多久都是值得的。他也从来都没生过她的气,他总是说她今天很美,然后就看着她很久,他并不说话,她就只好不看他。低着头的时候云婉婉总是觉得他很陌生,一种别扭的感觉,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
2.画外1
他见到云婉婉第一眼就可以把她归类,他有这个能力。她属于那种脸蛋儿漂亮但涉世不深的类型,处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一定爱幻想,一定爱小玩意儿,一定爱甜食。他的目标正是这类人。
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他知道他自己不过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爱情,它不也一样?不过是年轻气盛一时冲动而已,一个人带来的刺激,往后在其他人身上还会看到,那到底为什么非她不可?是像他未婚妻那样的钱财?还是像他上级的那样的权利?能让他像一条狗一样,百依百顺。
爱情,亦或是虚空无形的,是盲目的热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但他知道,这样的爱情笨拙难求,还总是不堪一击。他不相信那种东西存在,他讽刺,那不过是拿来做幌子,拿来喝酒写诗的材料罢了,喝酒写诗谁不会学?谁学不会?唯独爱情学不了,就因为它不存在。
但他还是忍受不了落入无尽的虚空,他受不了永远当一个阶下囚,他的未婚妻在遥远的地方操控着他,他费心经营着他的圈子与其他人互相吹捧,但他永远在未婚妻的权利之下,将永远落入这种虚空,唯一的方式就是报复,报复一切对爱情怀着幻想的人。而云婉婉就是这样的人,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对她讲书的内容时,看她慌张的眼神就知道,他一定会成功。等着瞧,又一个漂亮的女生,又一只愚蠢的小猫。那天他回去后对他的室友如是说。
每晚他和未婚妻互道晚安后,谁都知道,他们都会,立刻转向另一个人。他们习惯了,这种最终捆绑。就这样消费自己,消费他人,直到最后再也爱不上任何人时,至少还有对方,可以沉沉稳稳地,走进婚姻殿堂。这是未婚妻爱他的方式,是她宽容他的原因。
他在操场上弹琴时,一眼就能把所有注视他的目光划分类型。人群里平平庸庸的人总是那么多,要么是身材较好长相平平,要么是长得漂亮但骨瘦如柴,但也有少数漂亮又丰满的,就是一股老练气息,让人望而生畏了。这些他都不需在意,婉婉不就在眼前吗?
他同网上的姑娘闲聊,把以前录好的弹唱发过去,那边说他的声音好好听,说他真有才华。他便又若即若离,今天给甲写诗,明天给乙写诗,她们都在远离他的城市。他享受这种崇拜,想她们为他痴狂。直到云婉婉的消息跳动起来,他又立马打电话去给她唱歌。
他想他也许真有那么一点点心动,但是说到底,读书弹琴写诗不过是和脸蛋儿一样的东西。正是前者让他得到后者。
在树荫斑斑驳驳的阴影里,她身上散发出若有若无的甜丝丝的香味,她轻纱的衣领里露出细白的脖颈,她葡萄一样的眼睛。尤其是她透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