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格律诗“犯韵”看押韵问题之我见

最近在重新学习律诗，在“格律诗的押韵问题”这一节，讲义总结了九戒，当看到最后一戒“戒犯韵”时，突然觉得这个总结也没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写此文把自己的想法记录下来。

就从犯韵开始，看看前人们是怎么表述这些问题的，我们先了解一下什么是犯韵？

犯韵又称冒韵，即不是韵脚处用上同韵之字。百度上的例子看一下：逢郑三游山 [唐] 卢仝（tóng）相逢之处草茸茸，峭壁攒峰千万重；他日期君何处好，寒流石上一株松。

诗中「逢」与「峰」字，俱属二冬韵之字，与韵脚同韵，即称「犯韵」或「冒韵」。

那“犯韵”之说是从哪来的呢？

“犯韵”之说最初源于沈约四声八病之大韵、小韵。那我们顺道了解一下什么是大韵？什么是小韵？遍照金刚《文镜秘府论》西《论病》云：第五，大韵。或名触绝病。大韵诗者，五言诗若以“新”为韵，上九字中，更不得安“人、津、邻、身、陈”等字，既同其类，名犯大韵。诗日：“紫翮拂花树，黄鹂闲绿枝，思君一叹息，啼泪应言垂。”又曰：“游鱼牵细藻，鸣禽哢好音，谁知迟暮节，悲吟伤寸心。”释日：如此即犯大韵。今就十字内论大韵，若前韵第十字是“枝”字，则上第七字不得用“鹂”字，此为用(同)类，大须避之。通二十字中，并不得安“籭、羁、雌、池、知”等类，除非故作叠韵，此即不论。……第六，小韵。或名伤音病。小韵诗[者]，除韵以外，而有迭相犯者，名为犯小韵病也。诗日：“搴帘出户望，霜花朝瀁日，晨莺傍杼飞，早燕挑轩出。”又日：“夜中无与语，独寤抚躬叹，唯惭一片月，流彩照南端。”释日：此即犯小韵。就前九字而论小韵，若第九字是“瀁”字，则上第五字不得复用“望”字等音，为同是韵之病。元氏日：“此病轻于大韵，近代成不以为累文。”或云：凡小韵，居五字内急，九字内小缓，然此病虽非巨害，避为美。……

上面这段的意思具体是说“大韵”、“小韵”皆指五言诗一句或一韵中不得使用同韵的字。尽管如此，遍照金刚还是没有解释清楚“大韵、小韵”到底是什么诗病，只能让读者恍惚知道前面两病在谈避免使用“重韵”的问题。

郭绍虞先生对“韵纽四病”的解释可以说是近百年来最为详细的诠释。关于“大韵、小韵的性质问题”，他是这样论述的：我以为……大韵小韵为一组，是同韵之病……大韵、小韵、旁纽、正纽是就一句的音节讲的。因为它是一句中的音节，所以在两句中就比较宽些，不为病犯。……因此也可以知道《文镜秘府论》所以说“大韵、小韵、旁纽、正纽四病但须知之不必须避”的缘故。《文镜秘府论》引刘氏(善经)说云：“韵纽四病皆五字内之疵，两句中则非巨疾”，不是说得很明白吗?

看完这么多内容是不是看懵了，相关论述数不胜数，基本只会越看越懵。那怎么办？那我们还是从押韵的本质上来解释这个问题。

先把的押韵概念捋清楚：押韵是指作诗词曲赋等韵文时在句末或联末用同韵的字相押，称为押韵。

“用同韵的字相押”即声音在韵母部分的重复。什么是重复？重复就是再现，是事物和状态至少两次出现。任何一事物或一种思维，只要不断进行重复，它就可以在人们的潜意识中得到加强。在心理学中，称这种情况为重复效应，也就是熟能生巧。表现在古诗上，就是韵的再现。韵是诗中非常重要的节奏，为什么在联尾？因为这是声音的主旋律，无论默诵还是吟唱，都能直接感觉出来。一首近体诗除了声韵的重复还有哪些地方在重复呢？我认为：

一首近体诗的重复是直观的体现在视觉、听觉、语义词性上的。

譬如平仄的重复循环，正格都是双平双仄循环，但这样循环会略显呆板，且对创作不友好（不展开），于是一三五不论，重复的点子都卡在二四六上，即可在循环中追求更丰富的变化，又解决创作上的难题。最后三字为什么要避三平尾？三仄尾？，因为三平三仄缺少变化，同时破坏了格律规则，因此要避之。（但这条我认为可商榷，我的想法是认可有且仅有一句采用三平或三仄（不用拗救的情况），但肯定触及格律规则，因为这样会导致二四六不变的四六没了，破坏了循环规则。当然这个想法权当自己想着玩，呵呵。）

又如黏对，两联之间即重复又有变化。对仗，更是如此，词性要对得上（重复），平仄却要相反。

再如重字，视觉、听觉，甚至语义上都完全相同，用得好（有迹可寻），句子出类拔萃，用得不好（杂乱无章），诗就废了。所以我们经常说写诗要尽力避免无规律的重字。

韵则主要是听觉上的，韵相同时就会形成听觉上的循环效果。那如何循环，听觉上才能达到和谐自恰的效果？句句押韵如何？如柏梁体每句押韵，南北朝以前的七言诗大都是句句用韵的，那时候并没有隔句用韵的规矩，也没有总结出四声，更没有韵书。但是，很快柏梁体被淘汰了，成为诗词历史上短暂的存在，为什么呢？因为柏梁体不符合声律美。柏梁体形式远大于内容，句句用韵，读起来似乎很顺口，实则缺乏变化，缺乏朗朗上口、抑扬顿挫之美，不利于表达复杂的感情，读久就会令人产生乏味之感，故而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古人的实践告诉我们，韵做为诗中重要的节奏符号，诗人需要对韵的密度进行控制，太密则会弱化了节奏，又因缺乏变化，失去音韵之美。因此，无论是句句押韵、犯韵、重韵、大韵、小韵等，皆因重复太多伤及诗句的表现力，故而言之为诗病，要尽力避开。

近体诗是把重复用到极致的文学体裁，在重复中追求变化是每个诗人必修的工夫。而关于近体诗用韵的犯韵、挤韵、大韵、小韵、撞韵等规则可以合并成一句话：

这个规则用在韵脚上同样适用，虽不能一概而论，但基本都在这三个词范围之内：落韵（听觉，有些情况下需要借助韵书）凑韵（语义）重韵（视觉和听觉）倒韵（视觉、听觉、语义）哑韵（听觉）僻韵（视觉和语义）复韵（语义）连韵（听觉）百合吟吟诗词专栏百合吟吟评论诗作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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